武陵观察网 历史 汤显祖:写的戏是《牡丹亭》,为官时却演《山海情》

汤显祖:写的戏是《牡丹亭》,为官时却演《山海情》

“不为五斗米折腰”的陶渊明去世后一千年多年,一个浙江县令也辞官了。

这就是明朝遂昌县令汤显祖。

与陶渊明不同,汤显祖在浙江西南穷乡僻壤的遂昌做县令五载了,为官的业绩实打实的,堪称是明朝《山海情》,最传奇的是:

他在除夕之夜让囚犯回家与亲人团聚,元宵节让囚犯自由观灯,犯人都按期返回狱中,竟无一人脱逃。一时吏名大振,为两浙之冠。

万历二十六年,也就是1598年,汤显祖听说朝廷将派税使来遂昌县加收赋税,肆意扰民,他忍无可忍,给吏部递了辞呈,也不等批准,就扬长而去,回到家乡。

汤显祖的一生,不止是《牡丹亭》,他在官场上可不是哽咽含泪的弱书生,而是铁骨铮铮,一身反骨。

第一次,他拒绝的是权臣张居正。

明朝万历时期,腐败蔓延到了科举制,上层借此做利益交换,徇私舞弊。张居正想借用科举安排他的儿子出仕,但是数百年科举的影响力还在,不能做得太明显。

于是张居正打算找几个有真才实学的学子陪着演戏,于是,在万历五(1577)会试,张居正派人游说汤显祖等学子,只要为儿子助考,就能高中。

1550年出生的汤显祖此时27岁,正是浙江有名的才子,他出生在浙江临川,祖上是书香门第,母亲家族也多有满腹经纶的人才, 14岁补县诸生,21岁中举人,几年后到北京参加会试时,已有才名。

但是汤显祖拒绝了张居正的笼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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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位安徽才子沈懋学,他就答应了张居正,在当年会试中得殿试第一,授翰林修撰,张居正的二儿子得第二榜眼。而汤显祖不出意外,名落孙山。

后来到了万历八年(1580年)会试,张居正故技重施,又要给内定的另一个儿子找陪读,依然找到了汤显祖。汤显祖还是拒绝。这下彻底得罪了张居正,三年间一直落第。

直到1583年张居正去世,他才中了癸未科三甲第二百二十一名进士,仕途从此开始。

这段不畏强权、坚守本心的经历备受赞赏,但是不少人盘算的却是借助他得罪张居正的美名,给自己增加政治声望。

汤显祖第二波拒绝的就是借他做政治筹码的人。

汤显祖一直担任一些闲职,他先在北京礼部观政,这个观政并不是官职,指的是士子进士及第后至六部九卿做实习生,这就是明代进士观政制度。

此时当政的是太子太师张四维,他之前攀附张居正,但脾气很不相投,等张四维当权,想大肆收买人心,诋毁张居甚至被他运作成了一时潮流。之前助考事件的沈懋学,就在这波势力洗牌中被围攻。

左:张居正,右:张四维

而曾经得罪张居正的汤显祖自然成为了一枚好棋子,何况又顶着浙江才子的光环。于是张四维以翰林之位拉拢汤显祖,直接被拒绝。

这倒不是因为汤显祖嫌弃翰林官小。

翰林这个官职比较特殊,虽然在翰林院中翰林或者庶吉士品级不高,甚至没有品级,但相当于皇帝的私人秘书,接触的都是最核心的信息。

庶吉士都有朝中老臣指导,即便是在最后的考试中通不过,凭借积累的人脉也能大有作为。所以庶吉士又被叫做“储相”,储备中的宰相,张居正便是是庶吉士出身。

后来申时行掌权,也用了同样的法子邀请汤显祖,通通都被汤显祖拒绝。

次年,1584年,汤显祖被评为七品官,到南京任太常寺博士。南京曾经是明朝首都,南方文人墨客云集,商品经济发达,小市民酷爱的戏曲小说飞速发展,涌现了不少戏曲家,如徐霖、何良俊、姚大声等人。汤显祖与各路人才交流,学习戏曲与文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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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南京的文坛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官场。

于是汤显祖开始了他的第三次拒绝,拒绝投入王世贞派系。

王世贞是明朝文学家、史学家,与张居正也是对头,甚至因此被罢官,汤显祖来到南京时,王世贞早已被起用,此时是南京兵部侍郎,虽然上书不愿赴任,但各路士大夫都投奔他,几乎成为南方文坛的“首辅”。

汤显祖就是王世贞弟弟的部下,但是他不仅和上司兄弟保持距离,甚至还会毫不客气地批评。

王世贞本身其实很有才学,只是与汤显祖理念不同,汤显祖更喜欢“离经叛道”的学说。

他很喜欢李贽,读他的《焚书》时感慨气文笔犀利:

寻其吐属,如获美剑。

李贽一生都在反传统,直言封建王朝“无所不假”、“满场是假”的虚伪,还主张“生男可以传承家业,生女也可千秋万代”。

汤显祖后来作品中的女性颇有独立色彩,很容易理解为什么他喜欢李贽了。

第四次,汤显祖则是拒绝了皇帝歌功颂德的一贯做法。

万历十九年(1591),汤显祖已是南京礼部祠祭司主事礼乐部门本就是闲差,但是汤显祖突然上书一篇犀利文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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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就是《论辅臣科臣疏》,汤显祖弹劾首辅申时行和科臣杨文举、胡汝宁,揭露他们滥用权力、贪赃枉法、掠夺百姓的罪行。

同时,汤显祖抨击了万历登基二十年的所作所为,惹得明神宗大怒,将汤显祖贬谪到海南岛,一年后遇赦,才到浙江遂昌知县。

他在遂昌达成了官场的第五次,也就是最后一次拒绝。

拒绝再官场的一切,回家乡隐居。

汤显祖辞官,遂县百姓悲痛不已,苦苦挽留,后来遂昌县民为他建造了生祠——遗爱祠,十年后还派画师到临川,求得汤显祖的画像,挂在生祠供奉。

汤显祖在遂昌县的五年都发生了什么?

遂昌偏僻落后,与浙江其他繁华之地根本是两个世界,连识字的都不见几个,是他捐俸助学,建成“相圃书院”,成为该县历史上第一所学堂。

汤显祖把遂昌县经营成了自己的桃花源,甚至极为异想天开地放囚犯回家过年,元宵可以外出看灯,这也惹来不少排挤和中伤。很快,汤显祖因税使到来,扰民剥削,怒而辞职回乡。

万历22年至23年,战争频发,宫殿失火,皇帝下旨开矿,搜刮财富,向全国陆续派出最信任的内廷宦官,这些太监就被称作“矿监”或者“税使”。

遂昌县就有金银矿,开采难,危险大,公元1144年,遂昌矿工曾发生过暴动,无论汤显祖如何维护遂昌这片小桃源,但是无力挣脱时代的束缚,匹夫无罪,怀璧之罪。

“中涓凿空山河尽,圣主求金日夜劳。赖是年来稀骏骨,黄金应与筑台高。”

不堪重负的汤显祖不管吏部的回复,辞职回家。

退隐的日子里,汤显祖见到了非常倾慕的李贽,但是几年后李贽被捕入狱而死。汤显祖对官场更加绝望,将满心绪都投入到了戏曲创作中。

他写出了《牡丹亭》《紫钗记》《邯郸记》《南柯记》,被称为“临川四梦”。对于汤显祖来说,他的桃花源从遂昌县,遂昌县变成了牡丹亭外的戏曲之梦。

明神宗万历44年(1616),汤显祖在临川逝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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