仪凤二年(677年)春,在大唐后宫掖庭生活了13年之久的上官婉儿终于结束了奴婢生涯。成了皇帝的女人——品级才人。
这年的春风似乎也格外柔,婉儿的心却被那刚看到的一个男子融化了。
当然这个男子不是当今皇帝,那皇帝今年49岁了,就算保养再好,也是了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了。
雷霆雨露皆是皇恩,身世坎坷如浮萍蝼蚁
公元664年,大唐丞相上官仪因代拟废后诏书被懦弱的高宗皇帝拉来垫背,满门抄斩。当时上官婉儿还在襁褓中,就这样和母亲郑氏一起配入宫中为奴。
官没为奴者身份极其低贱,生活朝不保夕。掖庭有干不完的脏活累活,但母亲还是想尽一切办法,教聪明过人的上官婉儿读书认字。
天分奇高的婉儿虽然生活艰苦的环境中,但仍然勤奋好学,孜孜以求,加上本身聪明,渐渐的才名就在后宫传开了。
不久,声名远播的上官婉儿,就得到时为大唐皇后的武则天的召见。武后当时权利正炽,需要才学出众的人才。在皇宫内苑尤其需要“才女”。
武则天当场出题考察上官婉儿。上官婉儿文不加点,一挥而就,且文意通畅,好像经过提前构思一般。结构缜密,见解独到,文采斐然。
武则天当场拍板,这人,我要了!为了解除上官婉儿的奴籍,就赐她才人的品级,在自己身边随侍。
至此,大唐第一女宰相开启了她“秤量天下”的一生。
据说的上官婉儿的母亲郑氏在怀孕时,梦见一名巨人送来一杆秤,嘱咐说“持此,称量天下”。
谁知,竟然生下一个女孩。但就是这个女孩,跟随武则天27年,代替武则天处理百司奏表,参决朝廷事务,掌管宫中制诰多年,有""巾帼宰相""之称。
群臣的奏章都需经她手批阅,法令、诏书、甚至官员任免令都由她下达。张说在给上官婉儿的书作书序时道:“昭容(上官婉儿)两朝兼美,一日万机,虽汉称班媛,晋誉左媪,文章之道不殊,辅佐之功则异。”
这个女人终究是“秤量天下”了。
梦回两小无猜时,一笑红颜耳畔轻
叶下洞庭初,思君万里馀。
露浓香被冷,月落锦屏虚。
欲奏江南曲,贪封蓟北书。
书中无别意,惟怅久离居。
上官婉儿的这首诗在唐朝几乎是人人会背的诗歌。相当于如今的流行金曲。诗的大概意思就是在洞庭的少妇思念远在千里之外天津的丈夫。虽然是虚写,但谁敢说诗中的刻骨相思不真呢?
上官婉儿14岁追随武则天,代武则天处理政务,天下事都由她来“秤量”,但却没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婚姻。
初侍武后,偶遇太子李贤。其时,二人年貌相当,一个貌美如花,一个英俊潇洒。豆蔻年华与风华正茂的情愫就这样,在不经意下悄悄萌芽了。
但“人生若只如初见”就不会有“多情自古伤离别”了。可是武则天的雷霆手段,政治的波诡云谲,那嫩芽不及舒展就凋零了。
李贤李贤被母武则天贬为庶人,流放巴州——诏书是上官婉儿亲手所写。想当初,她是怀着怎样的锥心刺骨的痛,才写下了那送命的文字。
不是不知道废太子诏意味着什么,只是迫不得已,身不由己。
毕竟,自己的命还是别人在主宰啊!
终究是意难平。后来,上官婉儿有机会出宫,便去巴州探望李贤,却得知李贤已死。只留下当年李贤在巴地木门寺的“晒经石”和“明允受谪庶巴州,身携大云梁潮洪,晒经古刹顺母意,堪叹神龙云不逢”的诗句。
上官婉儿思念望李贤,就在“晒经石”上修建亭子,题写《由巴南赴静州》一诗于亭上:“米仓青青米仓碧,残阳如诉亦如泣。瓜藤绵瓞瓜潮落,不似从前在芳时。”
如诉如泣的残阳下,宣告懵懂纯情的初恋时代终结了。
此生,无关真情,只有风月。
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
上官婉儿在武则天的刻意栽培下,才能日见出众,几乎总揽朝堂大事,各中文书制诰奏章都由她处理,武则天只需批字就行。
一时风头无两,权柄炽热。成为当世最有权利的女人,当然,权利是武则天给的,意味着也可以随时收回。
才情出众,美貌如花的女人从来都不缺少故事。上官婉儿也不例外。
武则天的男朋友张昌宗是个貌美的男子,在侍奉武皇时对上官婉儿的美貌很是喜欢,而貌美的人总是能打动人心,尤其是玉颜绮貌的女人。一次,上官婉儿多看了张昌宗两眼,被武皇用小刀刺伤额头,武皇甚至要处死她。
后来念及旧情,赦免了她。聪明的上官婉儿用红色在伤口处绣上梅花,结果更曾丽色。从此“红梅妆”流行天下。
深宫的寂寞,高位的孤寒,政治的残酷,让上官婉儿的心如铁般僵硬。长期在女王震慑下的,她精神已高度紧张,毕竟让武则天满意的人得要“双商”超好。
但青春年少,花容月貌是最辜负不得的。武三思是武则天当时很倚重的人,一度准备传这位善于阿谀奉承的侄子。
美貌且聪明有才的上官婉儿成了武三思倾慕的对象。上官婉儿其时权势正盛,武三思惯会伏小作低,襄王有梦,神女有情,如此和武三思开启了暗通款曲的岁月。
林花谢了春红,青春年少有几何?说什么情投意合,只不过是打发光阴,寻找慰藉罢了。
毕竟上官婉儿虽然有权有势,但总是如履薄冰,战战兢兢;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,武则天已年迈,而她还有大把岁月要走。
武三思于她只有风月,只有利用,甚至只有互相利用。
她觉得这一生都不会有真情付出了。直到崔湜出现。崔湜出身于博陵崔氏,家族显赫,本人又博学多才,相貌英俊。
通过武三思认识崔湜后,上官婉儿冰封的心好似被融化了,她和崔湜有谈不完的诗,说不完的话,才貌相当,年龄也算相仿,一度上官婉儿以为自己就这样和崔湜终老了。
那一天,她和崔湜幽会时,发现崔湜把自己的三个弟弟也带来了,请求她提携。
上官婉儿才明白,在崔湜心里,她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女人,和别的女人没有区别。不过互相利用,各取所需罢了。
上天是公平的,鱼与熊掌兼得这是个千古难题。虽然上官婉儿富贵荣华,权势滔天,但终究没能有普通小儿女的卿卿我我,岁月静好。
当然这也与她所处环境有关。皇宫处于权利最顶端,最安全也最危险。君不见,朝为人上人,夕做断头鬼。哪有什么真情可言?有的只是火中取栗,利刃作舞。在地狱与天堂的夹缝中寻求有情郎,无异与地狱中寻找天使。
今日有酒今朝醉,明日愁来明日愁。可以是看透一切的豁达豪迈,也可以是绝望之后的放纵颓废。
上官婉儿看透一切,周旋与崔湜兄弟之间,和几个少年郎放纵山水,吟诗作对,打发岁月。
后来,她又把崔湜介绍给了好友太平公主,崔湜从此仕途顺隧,飞黄腾达。既然是互相利用,那就让彼此的价值得到最大的体现吧!
武则天生前,为了让生性懦弱的人儿子李显有个得力帮手,也给上官婉儿一个归宿,就把她许给李显为妃,李显封上官婉儿为昭容,人称上官昭容。
上官婉儿在武则天在世时已经是个成熟的政治家了,在中宗时更是手段圆滑老辣,处理政务游刃有余,深得李显及韦后欢心。
这一时期的上官婉儿是最受史学家诟病的。她撺掇韦后仿武则天自立,给韦后和她的亲家翁武三思牵线,假传旨害死张柬之……
先依附韦后,又依附太平公主,所谓的墙头草大概就是这样吧!
但朝代的更替都是以死亡和流血为代价的。一个弱女子的力量在巨大的权利倾轧下无异于螳臂当车,不堪一击。
为了自保,也许会有些摇摆。但自保是人性使然。
写到这里,忽然想起花蕊夫人的诗:
君王城上竖降旗,
妾在深宫那得知?
十四万人齐解甲,
更无一个是男儿!
是啊!历朝历代只要出现美女,尤其是才貌双全的女子,尤其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女子,尤其有过几段情史的女子,总会触动某些人敏感的神经,红颜祸水,水性杨花,倾国倾城。
但,大厦将倾,独木难支,何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女人呢!上官婉儿一生在数个男人中间周旋,权势滔天又富贵至极风流无双。但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在皇家立足,在那个时代,也只能是通过这样的手段,才能寻求依靠。看似风光的背后又有多少的无助委屈心酸与不得已啊!
零落成泥碾作尘,只有香如故
710年,临淄王李隆基起兵发动唐隆政变,上官婉儿虽然执烛率宫人迎接,以表明政治立场,但李隆基仍杀上官婉儿于旗下。 结束了她辉煌灿烂跌宕起伏又充满争议的一生。
相传上官婉儿喜欢藏书,曾藏书万余卷,所藏之书均以香薰之。百年之后,其书流落民间,依然芳香扑鼻且无虫蛀。
如此风雅的女子出生于宫廷政变,成长宫廷内苑,又死于宫廷政变。成也皇家,败也皇家。
历史的长河里,英雄辈出,俊杰无数。但上官婉儿一定是最特别的一个。那个才华与美貌并存,智谋与手段在线女子,站在当时社会的最顶端,纵横捭阖,秤量天下。那是何等的风光与尊荣,那需要多少才华来铺垫。
抛弃各种偏见,上官婉儿一介弱女子,在家族倾覆,无依无靠,人生落入谷底时,还能有如此成就,这份能力、机变、才华足以笑傲江湖,睥睨众生了。想来上官婉儿祖父泉下有知,也稍有安慰了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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